记者 时培磊 王开智 田汝晔
洗稿在互联网各大平台已司空见惯，它给洗稿者带来了巨大流量，也让原创者的权益不断遭到侵害。齐鲁晚报·齐鲁壹点记者调查了解到，在互联网平台，不少营销号或明或暗鼓励和教授用户用洗稿的方式来养号赚钱。在电商平台，花上2元多钱就能购买到洗稿软件，几秒就能炮制一篇“伪原创”。这些“伪原创”加大了被侵权人的维权难度。
“他比我这个做原创的还勤劳”
如果不是粉丝相告，旅游博主“夏主编旅游攻略”（以下简称夏主编）可能还不知道，自己的原创旅游攻略一个月内被同一个人“抄袭”了240次，内容包括新疆、西藏等地的旅游见闻和攻略等。
今年2月份，夏主编在平台爆料此事，称多篇作品被一名叫“观山海记”的创作者抄袭。“他的抄袭工作比我本人从事创作还要勤劳。”
夏主编称，他平时很忙，一般情况下，见对方抄袭一篇内容，用几张照片，他也不会太过计较。
然而，“观山海记”抄袭的次数太多，“还把他（夏主编）的照片logo给抠掉了，替换成自己的水印。”负责夏主编维权一事的太梓说，“我们找他沟通此事，发现早就被对方拉黑了。”
“他用的方法一看就是洗稿，无非就是把数字或者说法、语序换一下。”太梓说。例如，把“去新疆旅游，必须明白‘边防证’如何办理”改成“前往新疆旅游，一定要记得提前办好边防证。”
“我们从发现他侵权到决定去起诉他，也就不到一个星期，他涨了好几千的粉丝。”太梓他们花了两天时间，利用区块链技术去固定了证据，现在已向法院提起了民事诉讼。
14日，记者前往“观山海记”的页面发现，他已经删除了相关作品并更改了昵称。“证据已经固定了，这不会影响诉讼。”
几元钱就能买到洗稿工具
太梓也曾是一名博主，也曾多次被洗稿，通过法律维权。记者了解到，不同于以往的照搬式抄袭，目前多数账号发布的洗文都经过了“二次创作”，有的在语法说辞上变换，有的则把文字变成语音，“仔细一看表达的意思都一样。”
“你连洗稿都不会，还挣什么大钱。”在不少平台，搜索“洗稿”，有很多营销号来鼓吹洗稿的好处，教授如何操作。“这套打法很多人都看不上，我们现在每天搞几百篇文章，收入非常非常好。”一名营销号作者说。
影视剪辑不会写文案怎么办？在某博主发布的洗稿视频中这样介绍：搜索想要剪辑的电影，找到流量高的视频，提取文案，用洗稿工具改写，再进行配音就得到一款“原创”文案了。
在电商平台上，搜索“洗稿”会弹出各类改写工具，价格从几元到几十元不等。“一秒改写，无限使用，原创文案，智能生成”，不少商家这样宣传。
记者发现，这些所谓的AI创作工具，最核心的功能就是对既有文案的改写。“用过的客户都没什么问题。”问及是否会造成侵权，一家店铺客服这样说。
在一家月售500+的店铺，购买这样一款工具仅需2.88元。记者使用该工具，将原文复制进去，点击“进行AI伪原创”，几乎是秒生成了新文本。
比如，原文“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。”改写后变为：“唯有孔乙己身着长袍站着喝酒。”
在“高级版伪原创”板块中，工具能进行智能修改和原创度检测，用户也可自己修改，工具会提供相近的表述或词汇供选择，此外该工具还提供各大平台爆款作品并配套一键改写功能。
由工具智能修改后，部分使用者还会对内容进行微调、替换等来降低查重率，一篇“伪原创”耗时几分钟就完成了。
这样的“伪原创”被很多营销号宣传为原创作品。在众成清泰（济南）律师事务所程守法律师看来，著作权法不能保护思想，只能保护表达。洗稿之后的作品，表达方式被变换，通过软件检测，查重率可能达不到侵权的标准，“表面上看起来是原创，但人工去判断，还是实质性相似。洗稿作品可能逃过机器的检索，但仍可能是侵权作品。”
赔偿金额还不够差旅费的
为激励优质内容，不少平台都在推行和升级优质创作者计划，原创者发布作品可以从平台获得一定的收益，但这也让洗稿行为有利可图。“像夏主编这样有一定粉丝基础的，一篇文章流量上去，流量费一天能上千，也有三五千的时候。”洗稿的账号可能会有几十块到几百块不等的收入，但如果发稿量和账号数量到达一定规模，收益就非常可观。
侵权成本低也是洗稿屡禁不止的原因之一。目前各平台都开设了投诉通道，但在投诉过程中，经常会遇到查重率达不到侵权标准的情况。太梓告诉记者，即便是投诉成功，侵权者付出的成本也多是下架侵权作品，扣除信用积分。
不少原创者会因为程序繁琐放弃起诉。太梓在用法律维权的过程中也曾遭遇过种种困难。他同样面临值不值的问题。据太梓介绍，诉讼的成本主要包括时间、人力和金钱成本。
在时间成本上，要确定被告主体，走完诉讼程序，一般需要至少三个月，而遇到案件积压的时候，需时更久。“我有一个案子2021年8月诉讼，最近才开庭。”在金钱成本上，不少地方仅支持到侵权主体住地诉讼，来回交通差旅费有时要高于最终赔付的钱。“我们打了这么多官司，总体是赔的。”
太梓觉得，诉讼最困难的还是确定被告的身份。“如果没办法确定被告，我们只能先起诉平台，很多时候，平台是站在我们对立面的。”最让他头疼的是遇到一些由个人备案的网站，“大多法院是不会在开庭前给你开调查令的，没有调查令，就没办法去调取备案信息。”
如何杜绝洗稿？太梓认为，保护原创需要多方共同努力，其中平台也应该尽到责任。众成清泰（济南）律师事务所程守法律师认为，从侵权者的角度来说，他们惯于使用网上的东西，认为是免费的。权利人的忍气吞声会导致侵权行为更加嚣张。“无论是平台还是权利人，还是主管的行政执法机关都有义务。当然现在权益人的意识、平台的管控规则和执法机关的执法能力都在提升，这过程中，通过个人诉讼和向平台、执法机关投诉都可以起到一定的效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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