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王小淳（复旦大学）
近日，哔哩哔哩多位UP主接连表示自己将“停止更新”，其中不乏历年“百大UP主”和粉丝量在几万到几十万不等的中腰部UP主。“B站UP主发起停更潮”话题冲上热搜第一，引发了热烈讨论。
此次宣布停更的知名UP主“-LKs-”和“靠脸吃饭的徐大王”发文回应，停更纯属个人决定，绝非有组织的行为。然而，不能仅仅把多位UP主的停更视作巧合，所谓的“停更潮”背后，是用户与平台的多重矛盾。在这次讨论中被推上风口浪尖的B站，亟待探索新的出路。
不少UP主提到，停更的一大原因是近年来流量变现的困难。占据B站创作者大多数的中腰部UP主从平台获取的创作激励大幅缩水，投入与收入悬殊，使他们“为爱发电”的热情不再。一位1.8万粉丝的UP主接受《每日人物》采访时称，自己某次投稿的37.9万播放量只转化为57元的创作激励，让他感到心灰意冷。创作激励的下滑源于B站对UP主的复杂考核机制。“完播率”“用户转化验证”等考核指标日渐严格，UP主为视频付出的心血却被隐匿在数据之外。这种矛盾在时长10分钟以上的长视频中尤为突出——其创作往往需要数小时甚至数十小时，却极易在现行考核机制下因“完播率低”而无法获得激励。
对粉丝数量更多的头部UP主来说，广告收益是比平台激励更重要的收入来源——广告主一般利用头部UP主的高影响力推广产品。但近年来，B站的产品和用户特征，使许多头部UP主接不到广告，面临入不敷出的困境。UP主“我是怪异君”在直播中坦言，自己的广告位空空如也，养不活团队，无奈之下只得解散公司、停止更新。他有二百多万粉丝，主要创作悬疑推理视频，是B站特有的细分领域UP主的代表。而悬疑推理等“小众”细分领域的受众，观看视频目的明确、消费欲望低，在广告主眼中并无“商业价值”。在这样的平台生态中，细分领域UP主的视频即使质量再高，也很难受到品牌的青睐。此外，B站十几年来的调性，又决定了其无法像抖音、快手那样，用硬广和带货在短时间内促进产品销量的提高，使得广告主进一步将注意力淡出B站。
在“流量变现”的话题之外，B站近年来“短视频化”的运营策略也引发UP主和粉丝的质疑。在用户界面，B站大力推广竖屏创作，却在一定程度上模糊了平台的定位、损伤了UP主创作高质量长视频的“初心”。而在创作激励与考核机制方面，B站引入“完播率”等短视频平台的指标，也有违平台的初衷。
2022年，B站一直处于亏损状态，发给UP主的分红总量却提升了——全年的内容分成达到91亿元，占据全年营业总成本的一半。从这一数据看，在亏损中挣扎的B站已经对UP主“仁至义尽”。但实际上，高速增长的短视频内容使整体流量增速远远快于经营收入，单位流量的分红随之减少。在短视频逐渐充斥手机屏幕的今天，B站尚存的众多优质内容创作者不仅是B站的竞争力所在，更是整个自媒体行业的珍贵资源。如果不及时调整运营策略和商业模式，平台和用户的矛盾恐怕会不断加剧。可喜的是，B站正在逐渐探索新的激励机制，有消息称近期B站已组织UP主交流会，探讨“哪些指标能客观反映稿件质量”，并决定将前台的播放量数据修改为播放时长数据。
网友对“停更潮”的热议，需要转化为B站对自身发展方向的深入探索。作为中国规模最大的PUGV（专业用户生产视频）平台，B站既不同于“爱优腾”等以播出影视剧为主的视频门户网站，也不可能成为抖音、快手等短视频平台。B站要想留住UP主、留住忠实粉丝、留住专业和优质的口碑，不能一味追求流量池的扩张，而需要坚守平台定位，尽快解决用户与平台的多重矛盾，探索一条独属于自己的新出路。
